作者|吳佩旻 攝影|廖祐瑲

2019年2月,劉孟奇正式接任教育部政務次長,主掌急遽變化中的台灣高教。在面對變化快速的環境,教育該如何跟上變遷的腳步?從課程、教法到學習力,又該如何調整?看看劉孟奇如何詮釋高等教育的未來。

今年2月,劉孟奇正式接任教育部政務次長,主掌急遽變化中的台灣高教。劉孟奇為台灣大學經濟學研究所博士,曾任中山大學教務長、大考中心主任。

在大考中心任內,他推動多項改革,包括改善身心障礙學生的應試服務,爭取設置高中學測第二闈場。另外,因應十二年國教課綱上路,也投入心力研發素養型試題,企圖使大考不再淪為填鴨測驗。

近年大考中心推動諸多改革,一方面呼應教育趨勢,其實也與劉孟奇破釜沉舟的性格有關,如108年學測,國文題改寫音樂評論家馬世芳及作家張曉風等人的文章,引來作者不滿,時任大考中心主任的他,第一時間強調合乎法律,並建議命題小組不再採用他們的文章,大膽作風引來社會一陣驚愕,卻也立即奏效、弭平風波。

8月採訪這天,記者走進劉孟奇的次長辦公室,恰好是他上任剛滿半年不久。對於這位一路從課堂上執教鞭、規劃大學教務方針、策辦大學考試招生、如今進到教育最高殿堂,掌管全台高等教育的掌舵新手,我們好奇的想知道,究竟台灣的高教將走向何方?是否會因此展開新頁?

採訪未開始前,劉孟奇對於在教育部的走廊進行照片拍攝,有些遲疑,他要求盡可能低調,在個人辦公室內完成,有別於過去在大考中心的作風。採訪過程中,他也用詞小心,比起過往,更多了份進入中央部會後的謹慎。

Q1:從大學校園進到中央部會,心情上有何轉變?

劉:從大學進到教育部,對我來說衝擊不大,因為當國立大學教務長,在面對問題時,本來就不會太天真。

我認為,台灣的教育問題在於大眾期待有“Magic bullet”(神奇子彈),但其實教育無法速成,問題很難一夕之間解決。以實務面來說,我認為當前教育最重要的,是激發老師在課程上做出改變,學生因此更有方向性,以及有更多實際應用知識去解決問題的機會。這是很務實的方向,卻需要很扎實且長期的推動,無法一蹴可幾。

另外,還有一項很重要的事──推動移民政策。若能透過法案彈性開放移民,將有機會招收優秀的國外學生,並鼓勵他們畢業後留在台灣,如此可有助於解決台灣社會高齡化及大學生源不足的問題,到那時再談國際化及大學經營,台灣的高教將會很不一樣。

Q2:你如何看待台灣高教的未來?

劉:這兩年是典型的《雙城記》:「這是最好的時代,也是最壞的時代」。為什麼說是最好的時代?我們很容易看到台灣高教的問題,但去到其他國家,觀察別人如何看待台灣的高教,會發現一個很有趣的地方,就是很多人都想跟我們合作。

我上任後參訪幾個鄰近國家,發現國外對台灣高教的第一印象就是工業4.0,包括智慧製造、新農業等,這是台灣高教的優勢,大學本身有充沛的研發能量,人才培育及研發如何搭配這波產業轉型升級,以達到教學及課程上的改變,現在處於非常好的時機。

然而,高教同時也面臨諸多問題,包括大學生薪資低、如何培養高階研發人才,碩博士人力如何解決等。除了迎來少子化衝擊,還得面對大學有諸多組織及文化必須進行調整的地方,教育部最近正在討論解決方針(手指向寫滿字的牆上白板)。分為4項:

1.人才培育:降低學用落差、高階研發人才、薪資提升、創新能力。

2.學校研發能量:帶動5+2產業發展、工業4.0、周遭產業。

3.技職優化提升:設備教學、業界發展、中小企業。

4.少子化後的大學經營。

Q3:產學合作及實習已推動多年,但顯然學用落差仍在,未來會有什麼創新做法?

劉:縮短學用落差已完成第一個階段,就是讓學生認知到具備業界經驗是重要的。現在要更進一步,讓學生真正能夠學有所用。也就是說,不是老師接產學合作案,或學生到企業界實習就能解決問題,反倒應該從課程面向來解決。

因此,教育部推動第二期技職教育再造計畫,在技專校院投入50億元,讓學生在接近實際工作的環境中學習,如台中勤益科技大學就蓋了專屬大樓,結合附近的工具機業,讓學生進行智慧生產等研發。另外,輔英科技大學也建構長照教學空間,模擬業界實作環境,還引進業師到校教學。

總的來說,產學合作不該是單一計畫性質,學生不只要跨出(校園的)圍牆,更要將圍牆推倒,縮短企業跟大學間的距離。

Q4:不管大學生或研究生,目前普遍都存在一種焦慮感,進入職場的流動率非常高,你會提供什麼建議?

劉:在我那個時代,找工作只需要有張好的文憑,現在的世代面對更大的挑戰,包括國際化、新一波產業革命,雖然比前人有更多機遇,但不確定感也很高。

簡單說,「現在已經不再是光靠一張文憑就能對人生有所保障的時代」。

所以,充實能力變得很重要,不只學業能力,還有團隊、溝通及協調、解決問題能力,以及積極把握到國外交換、實習等能夠開拓視野的機會。我擔任老師20多年,觀察在各領域大放異彩的學生,身上都存在一種特質,就是從大學開始,就對於生活及學習具有很強的規劃能力。

總之,過去「吃套餐」的學習模式已不復存在,現在的學生不能再靠通盤吸收由老師餵養的知識就好,還要能「自主規劃學習」,才有競爭力。

Q5:另方面,愈來愈多大學開始推動大一、大二不分系,教育部怎麼看?

劉:全球規模最大的德國漢諾威電腦展,過去都把電腦和機械分為兩個展,後來卻合為一體舉辦,反映出機械和資訊通訊的跨域傾向。當AI跟機械結合,需要愈來愈多會寫程式、也能回頭解決製程問題,同時通曉資通及AI的人才。此外,未來農民需要的知識也將有別於傳統,要會操作無人機、看懂數據、懂銷售流程等。

大學不分系的目的,就是在強調跨域能力整合,符合現在的人才需求。不過,學校在培養通才的過程中,學生必須知道自己要解決什麼問題,培養強烈的學用意識,別為了跨域而跨域,才能避免淪為雜學。

Q6:近年來在高教端有個明顯的趨勢,就是大學及碩士生休學比率高,修業年限也拉長,你怎麼看待這個現象?

劉:學生決定休學的原因多元,我認為現有的數據過於膨脹。為什麼呢?有些學生休學後其實已重考到其他大學,但休學人數仍不變。

不過,我過去擔任教務長,發現部分學生不清楚人生方向而休學,這值得關注。至於修業年限拉長,不該全以負面角度看待,有些學生延畢是到國外交換,這是我們很鼓勵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