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|蘇思云 攝影|廖祐瑲 影像處理|卓杜信 圖片提供|上行娛樂
創作歌手許書豪在歌曲《路轉人不轉》中曾寫下:「命運怎麼這樣,捉弄人的夢想,在未知的海岸,怎麼勇敢越浪。我又再一次看見自己的力量,推開夜的漫長,OH 我還能怎樣。」走過解約、走過街頭、走過金曲獎入圍最佳國語男歌手獎,許書豪愈來愈能收放自如地玩出他的「豪」聲音。
8月10日,創作歌手許書豪第一次在台北華山Legacy開唱,他一身黑白出場、難掩興奮。演唱間,他不斷說著:「謝謝大家來聽,我真的好開心!」許書豪從街頭唱到Legacy,6月更發行第三張專輯《真心話冒險王》,這條音樂路,一走就是14年。
1987年次的許書豪,18歲入行,譜曲、作詞、和聲,堪稱全方位音樂創作人。他的創作歌曲曾被藝人林依晨、許志安唱過,亦擔任過歌手林宥嘉、信、A-Lin、周興哲的演唱會和聲。許書豪的第二張專輯《HOW》更以黑馬之姿,入圍2018年第29屆金曲獎最佳國語男歌手獎,這也讓許多人注意到他聲音的魔力,竟能擠下當時呼聲更高的男歌手李榮浩和王力宏。
研究所遇公司解散,「愈不能走愈要走」
相比於其他人從小懷抱「歌手夢」,許書豪小時候反而想當玩具店店員跟火車司機,歌手一直不是選項之一。高中時,許書豪擔任樂團鼓手,直到上大學後,喜愛音樂創作的他才開始「為了寫歌而練歌」。
從中正大學機械工程學系畢業後,許書豪注意到交通大學的「聲音與音樂創意科技碩士學位學程」。他心想:「哇!根本是為我設計的系所!」一方面結合他過去的機械背景,一邊又連結對音樂的興趣。許書豪不留後路地只報名這一所,儘管錄取名額僅有3人。他花費半年多時間準備,「放榜看到我第3名,好像中獎一樣!」他說。
這項學程結合音樂與工程背景師資,許書豪坦言,當時最喜歡的一門課是「聲學」,討論像家庭劇院等空間設計,如何計算波長、設置吸音棉,以避免聲音折射影響品質。課程雖以理論為主,但許書豪認為,對他後來在音樂工作室的設計概念上頗有幫助。
至於許書豪的論文題目「利用基礎函數法、等效聲源法以及聲源揚起技術實現聽覺聲場重建」,題目乍聽之下「霧煞煞」,他解釋,視覺影像有3D呈現技術,他的論文研究則是討論音樂的「3D效果」。像是如何設計筆電的喇叭元件,才能營造出360度立體環繞音響的音效,後來他創作上需要用到混音時,正好派上用場。
所謂「混音工程」,就是聽一首歌時,聽者可以察覺到吉他出現在左邊,人聲在中間,還有某個樂器在上面,透過多方疊加讓音樂充滿空間感,這亦成為許書豪創作的特色之一。
在撰寫論文的過程中,他往往得直接閱讀國外論文、跟老師討論,最終依規定還要以全英文撰寫與上台報告,對技術進行模擬和統計檢定。
許書豪認為,論文從無到有的過程,其實是訓練「解決問題的態度」。「就像我完全沒經驗,後來找人拍MV、鋪通路、發行專輯都是一樣的,不是期待別人做,而是自己想辦法解決,」他說。
這個碩士學程志在整合工程專業與音樂科技。雖然在107學年度停招,但許書豪觀察到,關於手機、麥克風該如何製作,音效才能更精緻,不少公司會直接找上過去培養的畢業生。他半開玩笑說,若現在做工程師,應該會過得很不錯。
許書豪18歲時,就被日本音樂商愛貝克思(Avex Taiwan)簽下成為詞曲創作者,後來轉成幕前的藝人約。沒想到,他研究所快畢業時,愛貝克思面臨華語部改組,因而錯失發專輯的機會。
許書豪坦言,儲備藝人的「儲備」就是「製作中」的意思,相比於旗下其他已有知名度的藝人:信、A-Lin跟小宇都被其他公司簽走,卻也因此激發他跟命運抗衡的念頭。
「這條路愈不讓我走,我愈要走給你看,」他一字一句堅定地說。
自己的舞台自己創,在街頭練膽
不被幸運之神眷顧,反倒激起許書豪的鬥志。
當兵期間,許多人開始投履歷、面試,他卻決定去當街頭藝人,磨練表演膽量。「街頭沒有任何保護傘,真的是用血淚走出來,」他說道。
他回憶,第一次街頭表演,因為不想馬上面對大批觀眾,他選在午夜12點的淡水漁人碼頭橋上。半夜會有觀眾嗎?許書豪靦腆一笑說,他的第一位聽眾是一位街友,對方坐在他面前喝著酒聽了2小時,最後居然還掏錢給他100元,讓他受寵若驚。
當時,許書豪效仿國外街頭藝人,在吉他袋放上自己事先錄好的創作CD,他希望對方花100元買一張回去,但對方以「買專輯回去,我也沒設備可以播放」而作罷。
首次表演,許書豪只帶了6首自己的歌,他只好不斷循環演唱,一路唱到凌晨2點多。雖然只有一位聽眾,卻讓許書豪找到信心。
沒有舞台,許書豪就自己創造舞台。他考上街頭藝人執照後,自此3年,一邊在幕後做音樂、當和聲,一邊騎著125cc機車,背著吉他、把音箱跟麥克風夾在腳中間,包包放電瓶,一週三晚,走遍台北師大、西門町與信義區香提大道的角落。
街頭表演不售票,人們覺得不好聽就會走掉,「非常真實的舞台,比任何選秀還殘酷,」他說。
街頭亦是個小社會,處處都是磨練。許書豪坦言,多數時候,他得唱別人的歌,才能聚集人氣。只能偶爾「偷渡」自己的創作,像是3首當紅的歌配上一首自己寫的歌,努力讓聽眾認識自己。
表演也考驗體力,本來預期唱2小時,「萬一最後開始有人聚集來聽怎麼辦?當然是繼續唱下去!」因此,許書豪有時一唱就是3、4個小時。
甚至,許書豪還要面對「鄰居」的壓力。像是旁邊有人跳街舞、扯鈴,許書豪以靜態彈唱為主,他苦笑道:「今天有人在你旁邊,不管是不是音樂演出,別人表演比你精采,你就輸了。」
反過來說,街頭也有溫馨的一面。許書豪回憶,他最喜歡在台北師大的小公園表演。當時,學生們常常會圍坐一圈聽他唱歌,結束後再來認識他、為他打氣,「相對來說,這邊最沒有錢賺,但最有人賺,」他笑道。
許書豪曾收到不知名的觀眾留下一盒披薩和一罐可樂給他,「有張小紙條寫著:看你這樣很辛苦,表演完可填飽肚子。」時隔多年,他依然記憶猶新。
▲許書豪也曾在英國倫敦的街頭表演。
十年打磨入圍金曲,對細節依舊堅持
為了更專注地唱自己的歌,許書豪後來決定不再接歌手的演唱會和聲。但努力唱出自己的聲音,市場卻不見得買單。許書豪在2015年11月17日,自費十幾萬出版第一張專輯《OUTDO.不安於適》,然而,金曲沒入圍,對快30歲的他而言,無疑是沉重的打擊。
許書豪坦言,舞台就是歌手的全部,對當時還在泥濘中掙扎的他來說,表演收入並不穩定,「心理壓力比在舞台上的壓力大得多,常常在想的是:下個表演在哪裡?」他講得坦白。
《OUTDO.不安於適》是想給18歲的自己一個交代。許書豪說,他花10年追一個夢,如今沒入圍,或許回去找工作、兼職做音樂就好。他淡淡地說:「空養一個夢想,好像也不是辦法。」
沒想到峰迴路轉,後來許書豪口中的伯樂──上行娛樂總經理、同時也是歌手的陳威全在一次開車聽廣播中聽到許書豪的聲音,兩人意外結緣。
陳威全回憶,當時他跟許書豪說,不管有沒有入圍,都想簽他。陳威全直言:「若只為了獎項做音樂,也太辛苦了吧!」談了半年多,許書豪才點頭,終於漸漸擺脫創作低潮。
2018年,許書豪以第二張專輯《HOW》入圍第29屆金曲獎最佳國語男歌手獎,他的表演邀約瞬間3倍成長。這一次,他抓住了命運拋來的機會。
3年來許書豪有哪些變化?陳威全觀察,許書豪更有自信了。陳威全回憶,兩人第一次見面,許書豪穿著七分褲跟T-shirt,領子還有點鬆,整個人不是太有精神。但歌手出身的陳威全始終看好他,因為在許書豪身上看見過去的自己:「他有一股很堅持的特質,所以我覺得應該可以幫上忙。」
確實,許書豪在鏡頭前更從容自在了。採訪拍照時,他還調皮地把吉他反過來彈,讓現場眾人莞爾一笑。但始終沒變的是,他對於音樂的執著。
陳威全笑說,他作為老闆,自然希望一年出一張唱片,但許書豪依然講究細節、願意慢工出細活。
去年入圍後,許書豪到2019年6月才推出第三張專輯《真心話冒險王》,這張專輯不僅跟蕭敬騰、徐若瑄合作,許書豪還跑遍台灣南北,蒐集東石漁港、鐵路平交道警示音、青蚵仔嫂剝殼聲等素材,可以看出他對聲音的講究。
陳威全則反問:「(許書豪)連喇叭都會製作了,不做『聲音實驗家』要做什麼?」
▲許書豪為求創新,利用一年時間化身「收音師」,親自走訪台灣各地蒐集生活中的聲音,希望讓音樂更貼近人們的生活。
警惕自我需常保熱情,找出創作平衡點
如今,許書豪對音樂的熱愛從興趣變成工作。如何在緊湊日程中,保持創作的活力?許書豪笑著說:「我絕不會把這個興趣逼向死亡,我會趕快充電讓它復活。」
就算有時被老闆陳威全認真地問:「書豪,能不能寫首能在KTV琅琅上口的歌?」,他也不排斥,而是創作出幾十首歌讓夥伴挑選。他說,這不會是專輯中所有的歌:「只要不超過我維持熱情的比重就好。」此刻,他又換回理工腦的那一面,把比例算得很清楚。
許書豪樂於在生活中找靈感,像是他曾被人說「忘東忘西」,反而催生他寫出《金魚腦》;在金曲獎頒獎典禮上,蕭敬騰介紹他時喊了聲「哥哥!」也成為他新專輯中《別再叫我哥》的創作契機。
對於該不該針對興趣讀研究所,回頭看,許書豪會給什麼建議?原以為音樂路走得波折的他會有所保留,他卻馬上舉雙手贊成,但前提是真的對這課題有興趣。
他慎重地說:「不是每個人都有『興趣』,有些人一問,只能說出看電影。」若幸運地知道自己的興趣,一定要保持住,全心投入。
採訪時,許書豪的聲音透著一種溫暖和清澈,有種不被世界打擾的純真感。問他如果用一首歌曲描述自己,這首歌會是什麼風格?
他歪著頭說會把自己形容成“Fusion”,「融合的、輕鬆的感覺。因為我不想框架在某種曲風上,我的人生也持續不斷實驗與嘗試。」
那一刻,不免替他高興,走了這麼久,32歲的他,依舊是那個熱愛音樂的小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