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李念庭 圖片來源:unsplash.com、くまモンスクエア官方網站 發稿日期:2019-07
行政院借鏡日本地方創生經驗,去年底宣布2019年為「台灣地方創生元年」。回顧日本經驗,雖然各村鎮策略不同,但梳理出的成敗線索中,仍十分值得台灣參考。
近幾年,不少人形容東京都市圈是個「黑洞」,正大量吞噬周圍的一切。當年輕人湧入都市,偏鄉人口急速外流、老化,會是怎樣的光景?
除了耕地荒頹、建物破敗、產業黯淡,日本學者增田寬更於2014年出版的《地方消滅論》中斷言,若不正視危機,2040年前,日本將有900個鄉鎮會因「無法維持基本生活機能」而消失。
過去,日本祭出不少振興地方政策,包括竹下登內閣的「鄉土創生事業」、小泉內閣的「地方創生」等,但始終沒有令人驚豔的成績。
▲東京都市圈是包裹著糖衣的毒藥,讓每個年輕人都湧進,也讓偏鄉人口大幅流失。
為了避免「地方消滅論」真實上演,安倍政府勢必要有所突破,遂在2014年以國家戰略層級,提出「地方創生」政策,透過情報、人才、財政等支援,促使地方自發性思考,創造鄉鎮就業機會、活絡地方經濟。
如今,日本地方創生成功案例俯拾即是,例如,帶動觀光人潮的「瀨戶內國際藝術祭」、被稱作地方創業聖地的「西粟倉村」,以及引發周邊效應,由古民屋改建的「丹波市山間餐廳」等。
回頭看,同樣面臨高齡化、少子化、鄉村人口外流的台灣,可以從日本地方創生學到些什麼?
日本地方創生重要推手木下齊在《地方創生:小型城鎮、商店街、返鄉青年的創業10鐵則》中提到,光是活動,無法達到改變地方的效果要將地方振興視為「地方建設的事業」,才能真正活化地方。
地方創生是長期性的區域經營,沒有持續挖掘地方DNA、深耕特色的一次性活動,只會淪於副作用大於正面效益的商業行為。
3年一次的「瀨戶內國際藝術祭」與知名建築師、藝術家協作,打造出結合當地獨特歷史、文化、自然的藝術盛典,讓一個離東京要坐地鐵6小時的荒涼小島,擺脫凋零命運,搖身變成香川縣的觀光寶藏。
如今,體驗小島風情的觀光客絡繹不絕,帶動周遭經濟之餘,也讓島民重拾信心,回流幫助家鄉。
在這些成績背後,東南科技大學觀光系副教授吳怡彥建議,台灣應當學習日本的,是「忍受過程中的失敗」:檯面上的成功案例,往往經過無數次調整,「我們要忍受短時間內的失敗,它是一個短、中、長期發展的過程。」
為了強打地方創生,日本政府大幅擴增地方振興相關補助金項目。表面上,這是良性政策,地方一旦取得資金,推行計畫勢必更為容易。
不過,真實的情形是,補助金項目經常變成一道道關卡,大家只會專注破解那些會有「報酬」的任務。久而久之,看似成功的架構不斷被模仿,地區與地區的差異逐漸模糊,地方自行思考能力急速退化。有段時間,日本各地爭相執行「療癒系吉祥物」、「特產開發」即為代表。
▲熊本熊為典型的在地吉祥物,其認知度為全日本第一,也造就許多區域爭相模仿。
木下齊指出,每個區域各有特色,「同一事業、同一成果」的成功機率,可說是微乎其微。值得信賴的地方活化,來自民間一點一滴積累,是由下而上,漸進推動的。
台灣過去也常陷入「複製成功模式」的泥淖,僅複製表象,缺乏細緻探究成功根源的歷程。吳怡彥認為,地方創生真正要做的是「蹲點」,引導地方反思「自己要的是什麼」。
為解決城鄉失衡,日本總務省2009年推出「地域振興協力隊推進綱要」,讓人才根留鄉村。一旦入選為域振興協力隊,薪資、業務執行等費用由日本總務省補助,3年後也提供創業基金,吸引人才留駐地方。根據相關報導,截至2017年底,已把近6,500名年輕人送往偏鄉地區。
對比日本,台灣現階段十分缺乏專職、久駐型的地方人才。儘管過去曾透過公部門計畫,吸引青年投入偏鄉,但多屬短期性質(一年一聘),人才剛與地方建立聯繫,計畫即隨之結束。長久下來,地方對這些「來來去去的外人」也逐漸產生不信任感。
增加下鄉誘因,才是地方留才的解方。吳怡彥建議,政府可祭出減稅政策,鼓勵企業在偏鄉認養專職人員,駐點協助地方,為在地創造更多工作機會。
要改善「地方人才稀缺」,也須從「教育」著手。日本由當地礦業集資成立的九州工業大學,就以培養產業專業人才方式,解決地方人力不足問題。學生畢業後,可留在地方企業上班,持續活絡區域產業。
儘管在推動青年返鄉、留鄉上不遺餘力,但日本整體人口連續9年負成長,東京人口卻連續22年正增長。當局縱使祭出「遷出獎勵費」300萬日元,仍難以扭轉人口往都市集中的趨勢。
對照台灣,內政部去年統計,65歲以上老年人口突破14%,邁入高齡社會。預估8年後將超過20%,與日本、南韓、新加坡並列超高齡社會。
▲想順利推動地方創生,如何留住年輕人是重要課題。
屆時,要思考的或許是:如何運用少量人口,也能讓地方發展出強大特色及嶄新商機?
這個問題的答案,即便是日本,也尚在摸索的道路上。唯一能確定的是,這將是台灣這座島嶼上,每個心繫地方的人的共同功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