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楊竣傑 / 2018-07 / 攝影:陳應欽 / Web Only
從排斥務農,到導入科技、管理學知識,「非典型農民」台南市善化雜糧生產合作社業務部經理蘇建鈞,把回鄉的徬徨化為發展新型態農業的力量,創造4千多萬的年營收之外,更營造出農業新氣象。
台南市善化雜糧生產合作社內、2層樓高的穀物乾燥機正忙著運轉、轟轟作響。這幾個黃色龐然大物,得確保140公頃農地上栽種的大豆、稻米、玉米,在收成後能維持良好品質。6月中的這幾天,由於氣候因素及稻穀收穫期集中,不時傳出產銷失衡的消息。擔心賣價受影響的農民,急著把作物載來烘乾。
在自家作物乾燥機台下,生產合作社業務部經理蘇建鈞,則熟練地穿梭在機器間,調控按鈕。他聽著機器運作的聲響穩定,才停下腳步、喘口氣解釋:「我們負責收後處理。穀物收成後得烘乾,讓它們『吹冷氣』,冷藏確保品質後,再賣給加工廠。」他講話的速度極快,和廠房外微風徐徐、一片寧靜安詳的農田景致,形成強烈對比。
33歲的蘇建鈞,穿著「吉時從農、青春築夢」的鮮黃色polo衫。中山大學材料與光電科學學系畢業的他,工作現場本來應該在科技公司或實驗室裡,但他退伍後決定「回家」,成為如今每年可協助合作社創造4,000 ~5,000萬元營收的「返鄉青農」。
從想逃離「鬼地方」,到立志回鄉救衰敗產業
看似身手俐落、樂在其中,但蘇建鈞談起當初心情,毫不避諱地說:「我其實很排斥農業!以前只想趕快脫離這個『鬼地方』。」
「 嗯,就是這個『鬼地方』,」蘇建鈞又強調了一次。他說,農村長輩多希望下一代好好念書,長大後到都市打拚。這種期許一直深植在他心中。尤其自小看著長輩在烈日下揮汗務農,除了得「看老天爺臉色吃飯」,更得巡田、顧作物,「以免有別人『協助收成』,」原本掛著燦爛笑容的蘇建鈞,神情忽然嚴肅起來。
蘇建鈞回想,他讀國中時,有天晚上,母親興奮地預告隔日將採收高單價的酪梨;不料他隔天與母親到酪梨田時,卻只見到空空如也的酪梨樹。蘇建鈞忍不住問:「媽,妳有請人家幫忙收成嗎?」他記得當時母親強忍著淚水說:「對,有人收走了。」天真的提問頓時轉為憤慨。所有辛苦一夜化為烏有,除了對務農的命運感到悲哀,更對惡劣的環境覺得無奈。
到都市求學,幾乎是所有農家第二代唯一的方向。念大學時,蘇建鈞離開善化,往南到高雄市讀書。本來計畫畢業後先到南部科學工業園區工作3年,再創業開補習班,「回鄉務農」不曾被他列入人生選項。
然而,即使帶著對「鬼地方」的抱怨,對故鄉的感情卻從未消失。2006年,蘇建鈞赴美研修時,看見一望無際的農田因熱浪侵襲,滿目瘡痍,不禁自問:「美國面對熱浪這些不利因素,卻仍是農業強國;台灣明明四面環海、氣候適宜,且多為良田,為什麼我們做不好?」
2008年大學畢業前,當時掌握許多光電、材料關鍵專利的日商,不再願意把關鍵專利出售或技轉給台灣光電業者,一時光電業者前景不明。且當年世界爆發糧食危機,明明糧食價格飆高,政府卻仍鼓勵農民休耕,原是台灣優勢的良田,卻在缺乏策略性思考下,無法活化運用。各種衝擊慢慢轉為點燃蘇建鈞回鄉念頭的火種,加上未考取研究所,他反思:「既然年輕人不回鄉,不如我回家去。」於是毅然決然放下原本想穿的「無塵衣」,改拾起再熟悉不過的「鋤頭」。2009年7月退伍後,蘇建鈞決定加入父親與親戚合組的善化雜糧生產合作社,當起另一種「非典型農夫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