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天阿信:真正能夠留下來的,是不抱怨、和失敗相處的人

作者:盧智芳 攝影:廖祐瑲 發稿日期:2010-10

五月天
五月天阿信:生命一直出難題,但又不會一次出很多。

《Cheers》雜誌創刊號封面人物再相會!睽違10年,鄒開蓮已是Yahoo!奇摩亞洲區董事總經理,而五月天則成為締造10萬人演唱會紀錄的亞洲天團,他們保持10年不敗的秘訣是什麼?

這是一場跨越時間與空間的聚會。

2000年,《Cheers》雜誌創刊號以雙封面推出,封面人物分別是當時的YAHOO!台灣總經理鄒開蓮,與學生樂團五月天。一個是剛上任不到半年的年輕CEO,一個是多數成員還在念大學,就衝出27萬張銷售量的音樂團體。

10年後,鄒開蓮已為人妻、為人母,職務上更晉升為YAHOO!奇摩亞洲區董事總經理,而五月天則跳升為締造10萬人演唱會紀錄的亞洲天團。

歷經各自變動最大的10年,鄒開蓮與五月天在各自的舞台上,比10年前更閃耀。他們保持成功不墜的祕訣是什麼?

這次,《Cheers》雜誌10週年,特地邀請當年封面人物再次「同台」,暢談走過這段長路的智慧。

10年來,談談各自最大的變化在哪裡?

冠佑:2000年拍《Cheers》封面時,頭髮還短短的,那時滿腦子想的都是玩樂團的事。10年後的今天,結婚了,有另一種責任,變得家庭和音樂兩者並重。

阿信:所謂成家立業,是每個人在一定年紀時,不得不進行的生命歷程。

但我們這個世代滿特別的,是大家都背著包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,將青春期無限拉長,敢冒險、敢衝刺。我觀察到這一點,所以之前寫了一張《後青春期的詩》。

瑪莎:2000年做音樂時,我23歲,發第一張唱片。那時候做音樂有一種野心,希望能成為威脅上一輩的那種人。

在當時,我們是難得可以出唱片的樂團,現在則感覺到新樂團帶來的威脅,才發現曾經想要的角色,已經從別人的角色中看得到。

我們剛出道時,受到很多前輩幫忙,給了很多空間,而不是用既定模式來控制我們。相對的,等到角色轉換,我們也知道要給新世代輔助,希望他們未來超越想像中的自己。

回頭看,最深刻的感受是什麼?

鄒開蓮(以下簡稱「鄒」):回頭看過去10年,每件事都是意外,可是最有趣的,也是這些意外。

如果沒有這些,我可能只是謹守著一個領域,算著自己領多少錢、達到多少業績。這10年雖充滿意外,但很刺激。

阿信:2000年,五月天拍《Cheers》封面時,正準備發第3張唱片,準備去當兵,那時覺得台灣就是我們的全世界。

可是在當完兵後,公司要帶我們到大陸發展,當時跟在亞洲巨星任賢齊身邊,記者的焦點都是他,坐在旁邊的我們就像5個小毛頭。有一次在哈爾濱辦簽名會,工作人員叫我們簽慢一點,因為人真的很少(笑)。

到大陸是一個全新的歷程,也是去了才真正學習到:可以用一場場演唱會去說服人。每一、兩天就跑一個城市,每到一個城市,就是一個「套餐」,包括舉辦記者會、訪問、演出和簽名會。

一站站是一場場的意外,也累積了實力。直到前兩年,我們在上海開了8萬人的演唱會,成績還超過台灣本土。我想這是在10年前拍封面時,完全不曾想到的。

在同樣的位置上站了10年,如何堅持?現實跟理想產生摩擦時,怎麼面對?

鄒:如果當時有人跟我說這麼難,我早就跑了!好在每件事都是一段段短跑,而每段短跑結束,就會有些成績揭曉,接著再跑下一個。

回顧當中最棒的,是通過每一次磨練,讓你愈來愈了解和定義自己是個怎麼樣的人。

過去10年,我歷經了兩次婚姻。第一次婚姻跌得滿慘的,如果沒有宗教信仰,不會有今天。

當時我覺得很沒有面子,班也不想上了,但是,信仰幫助我沒有做那樣的決定。我學習跟失敗聯繫,這對我日後的成功是很有幫助的。

回頭看才發現,其實事情比想像中的簡單,但過程中每一步都是踉踉蹌蹌,摔得頭破血流。

石頭:以前演唱會時,遇到下大雨或音箱沒有聲音,我的心情就會不好。

後來慢慢發現,幾乎每一場都會有新的問題。但有句話說:The show must go on(表演仍要繼續)因為台下的人,是跟我們一起享受今晚這場表演,我不能自己先放棄。

後來漸漸長大,最大的收穫是過去的沮喪不再存在,每一次都專心在解決問題上。解決問題的過程中,也讓我更享受每一場演唱會,又跨過一關。

阿信:我們身為《Cheers》創刊號人物,跟Rose姐一樣(鄒:請不要加「姐」這個字!(眾人大笑))都是處於兩個變動最大的領域—唱片與網路。幸運的是,所處環境不會10年來一成不變,生命一直出難題,但又不會一次出很多。

我們在裡面慢慢成熟,同時也學習跟閃失和失敗相處。我們總是聽到許多抱怨,但真正能夠留下來的,是不抱怨的人,能跟壓力、失敗,甚至跟敵人相處的人。

鄒:非常同意。早年,我非常在意輸贏,每天想的都是“It's all mine.”(都是我的)。

但現在當我的團隊花很多時間討論競爭對手時,我會說,每一家公司都有它必須生存的路,我們不需要花功夫每天想為什麼他們有、我們沒有?我們應該想的是,在這個環境的變化中,我們如何做得更好。

贏跟輸不在於你的競爭者,因為你不能控制它,那只是突然增加壓力跟沒有意義的防衛,那不是讓你有競爭力的核心。

音樂這個領域可能也是。如果你只在乎下一張成績有沒有比上一張好,你會失去玩音樂的感動,然後有一天,你的粉絲會發覺,它走味了。

有一段時間當我工作很辛苦時,我會停下來想:其他做我這個工作的人,像我這麼辛苦嗎?別人賺得不會比我少,那我幹嘛?一這樣想,就覺得不快樂。

比較是天下最可怕的一件事,有兩個教不能信,不能信比較、不能信計較。所以這10年當中,我常要把自己抽離,回到最原始的東西,那是最真的。

但現在的外在變化,速度跟程度可能是10年前的數倍、數十倍,你們如何屹立不搖?

瑪莎:「誠實」這件事還滿重要的。變跟不變是相對的,你可能覺得歌迷口味變了,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,也許他們根本沒有變,是我們變了。

雖然每次做新專輯,我們都想著要改變很多,可是有些中心思想,譬如我們的生活、我們自己的編曲模式,是從以前到現在都不會改變的。

鄒:「誠實」是很大的動力。我不希望我是個「專業經理人」只因為我懂得怎麼去operate(營運),那滿可憐的,因為只有skill(技巧),沒有heart(心)。

我能10年走下來,是因為heart沒有改變。Heart是像剛才瑪莎講的誠實,是對自己誠實,不是對別人誠實而已,因為自己無法欺騙自己,最終,人家會看到你的價值。

另外一個感受是,因為經歷不同,看事情的高度真的跟過去很不一樣。現在我關心的是比過去更小的東西,可能是我剛剛跟祕書講話的語氣。

我今天能做到這個位子,是好多好多的意外,是別人給了這個環境,我接下來了,很幸運身邊有比我更能幹的人,我才能做到。所以我會去感恩,不會一直看自己。

阿信:以前我們會很急,想把事情做好,忽略了跟人之間的相處。那東西很小,但它很重要。當我們開始重視這些事,才會有很多人跟我們共患難。

「相信音樂」算是台灣第一個建立演唱會團隊的公司,以前都是要辦演唱會了,才去外面找製作人、燈光師、音響,大家默契不夠。現在我們平常就把他們找來,讓他們在公司穩定工作,跟我們常聊天、相處,再去合作演唱會。

相對的,他們在投入力氣時也會毫無保留。這是以前「敢就有希望」(《Cheers》創刊號封面故事)的我們還不能想像的,因為當時只有我們5個人「敢」,但我們要愈來愈多人加入我們的革命行列,就要有更多人與人相處的細節。

10年來都能保持年輕的心,有什麼方法?

瑪莎:滿幸運的是,我們5個人在高中就認識,我只要跟他們講話,就可以像高中很痞的鳥樣,一直到現在都還是這樣。(其他人眼光斜射過來)好啦,也許你們沒有很痞,只有我很痞好不好,不要瞪我!

穿得年輕,幫助滿大。同學會我穿了短褲、球鞋就去了,但同學西裝外套脫下來後,開始解領帶、鬆第一顆風紀扣、先點啤酒。看到這個,就覺得自己很幸運,不管是西裝還是套裝,都是社會價值綁在人身上的象徵,我們這種工作比較能免於框架。

阿信:要保留赤子之心,保持對世界的熱情與好奇,把工作看成是革命、是夢想、是玩樂。像日前賈伯斯在日本海關被搜出忍者鏢的新聞,讓我印象深刻;還有把財產捐出來的世界首富比爾‧蓋茲與巴菲特,他們看起來還像是一對小孩,依舊保有赤子之心!

鄒:2、30歲時出差多開心,工作完還要玩個夠!現在我一個月出差3次,頻繁到連一點興奮感都沒有。但我會提醒自己,要珍惜別人未必能擁有的這些。

阿信:我的方法也是提醒自己,不要忘記10年前的興奮與感動,現在我們得以去世界上那麼多國家巡迴演唱,根本是我們昔日無法想像到的,要珍惜!

有哪些事,是你10年前想做、但今天還沒做的?

瑪莎:我有!從沒想過我會搞那麼久音樂。原本計畫畢業後幾年出國學電影,可以當導演。

但我後來也發現,再熱烈的興趣,一旦變成工作,就有很多意想不到的、繁瑣的細節必須去克服。所以我人生兩個最大的興趣,一個已經變成工作了,另外一個就讓它只是興趣吧,才比較不容易幻滅。

鄒:我發現那些有狂熱夢想、又能長期成功的人有一個特質,他們都能喜歡某種細節。

一般上班族總想著,趕快能提升到某個地位、可以做別人做的有趣的事,例如想趕快做策略,很不想做報告。反而是真正成功的人,能夠享受細節,並且把細節做到最好。

我也想過當導演,不過那是20年前的事了(笑)。

對於下一個10年,有沒有新的願望?

怪獸:大部份樂團都難免走向分散,連我們的偶像Beatles也無法倖免,所以,我們的願望是希望能夠到老都一起玩音樂,這一點,第2個10年後就可以檢驗了!

鄒:我希望到時候我還沒有退休,在工作上還有自己的舞台可以發揮;然後,可以多留點時間給自己。

五月天自1999年7月7日正式出道

把工作看成是革命、是夢想、是玩樂。

  • 阿信:要保留赤子之心,保持對世界的熱情與好奇。
  • 瑪莎:「誠實」這件事還滿重要的。你可能覺得歌迷口味變了,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,也許是我們變了。
  • 怪獸:我們的願望是希望能夠到老都一起玩音樂。